第十一章、木尔苗圣列传-《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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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的地方,就有棋楸;有棋楸的地方,人也成了弈士。

    郢都庙堂这盘棋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大的弈士,自然是楚王朝的奠基人楚帝熊冉。

    纵横家圣人木尔和农家圣人苗圣也是弈士,比楚帝熊冉小,又比其余人大。

    纵横家木尔侍从一个神秘老人,这位老人便是大黎太傅朗轩,或者说是玄郎。

    朗轩太过于神秘,很少待在黎朝庙堂,更多的是四处游历,甚至他精通易容之术,以至于孟兰只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测他的事迹。

    纵横家木尔是朗轩的门生无疑,毕竟朗轩是伯岐转世,无论是道家无为之道还是纵横之术,甚至是农家学说他都不光有涉猎,还是大能。

    木尔跟随朗轩学纵横之术三年,纵横家,是权术家,也是野心家。

    容得下木尔的权术和野心的国度,只有三个,一个是宋,一个是楚,一个是鲁。

    吴越勉强算得上大国,但和宋、楚、鲁比起来后劲不足。

    胡塞自然也是大国,可惜穷兵黩武,只能算得上马背上的莽夫。

    木尔出山是宋国国力纵横天下无疑,甚至鲁国也比百废待兴的楚国强,木尔单单选择了楚。

    宋国强盛是因为有宋王宋骁在,左手仁义诗书,右手刀兵征伐。睿智的木尔有着远见卓识,他窥测到宋国强盛的阴影下隐藏着两个危机。

    第一个危机是宋骁十子,子子无能。宋骁不小了,一旦宋骁不在,宋国后继无人,无人能执掌宋国这方棋楸,无人能驾驭宋国这乘战车。

    第二个危机是宋国家大业大,最不缺的便是人才。即便自己去了宋国恐怕也不得重用,顶多是领个闲职,像个吉祥物一样。

    所以木尔首先排除了宋国。

    至于鲁国,鲁国是传统大国。传统,意味着腐朽,尤其是无能的鲁王柴考,他在太师殷隐的无为之治和宋骁的利诱下徘徊。柴考太矛盾了,他奉道家圣人殷隐的黄老之学为圭臬,一心想着无为而治;可他又忍不住宋骁的诱惑,终于还是和宋骁联手灭萧灭齐。

    所以木尔没选择鲁国。

    楚国是个好去处,年轻有为的熊冉有王天下之相,他可以成长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弈士,只是欠缺一个替他掌管全局的人。

    更何况楚国地处偏远,又戴着前朝遗脉这个帽子,圣贤才都避而远之。

    纵横家,是权术家,也是阴谋家,所以木尔权衡过后去了楚国。

    木尔失算了,他没想到成为他一生之敌的不是中原来的圣人,也不是楚国本土贵胄,而是一个大半生碌碌无为一朝参透农家玄奥的老农。

    木尔初到郢都,熊冉仰慕不已,内事从治国治民到治军,外事从黎朝宋鲁到吴越,他早已熟稔于心。

    熊冉也听得进去,一个有王天下野心的君王和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圣人不谋而合。

    苗回来了,从大泽培育良种回来。三年,楚国地产从最为落后到是吴越富庶之地三倍,是豫州丰饶之地两倍。

    莫大的功勋让苗圣不单单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了他一头。

    木尔受不了这种委屈,他正值壮年,锋芒毕露,苗圣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他一拳打过去也是软绵绵。

    苗圣背后站着三位武夫,木尔忌惮不已。

    第一位是跟随苗圣去大泽育种的将门之后夫错,这位夫错从大泽回来脱胎换骨,竟然力压荆楚武夫侠客攀升到武圣境界。

    第二位是夫错带回来的一个女人,竟然也成长为一等一的大将,她叫杜若,英姿飒爽,美艳绝伦。

    第三位是三苗人苣臣,一个身无长技的刺客,竟然也脱胎换骨,成为荆楚当仁不让的夫错之下第一人。

    熊冉废除三公六卿再立三公,第一位自然是纵横家圣人木尔,拜为国师地位显赫,便是楚王熊冉见了也得喊一声木师。第二位是农家圣人苗,拜为大司农,楚王熊冉事无巨细都要请教他。第三位是荆楚霸王夫错,靠着一手霸王枪法横扫荆楚,攀登武圣止境,好不显赫。

    木尔一向看不起苗,只因为苗大半辈子都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三苗农夫。

    苗圣没有什么传奇经历,就像他一辈子躬耕于水田,也不见培育一株一苗两穗的嘉禾。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他捡了个水灵灵的女儿,可惜木尔只生了两个女儿。

    针锋相对,既然都是郢都这方棋楸上的弈士,自然要分个高下,既是庙堂之争,也是学术之争,还是意气之争,只是两人都不知晓还是同门之争。

    熊冉的态度很微妙,他放任木尔和苗争执,很少干涉,只是偶尔觉得权力失衡稍加干涉,也尽量不留痕迹。

    熊冉是个聪明的君主,他深谙御下之术。木尔和苗圣的庙堂之争从乌江赌战之后失衡,没有大将军夫错和征南将军杜若的支持,苗圣势单力薄。

    木尔和苗圣的政见相悖,木尔主张软硬兼施攻伐扩地,苗圣主张养民安民。

    庙堂贵胄十之七八都站在木尔身后,他们大多是南荆后裔,他们是玄鸟后裔,是虞执后人。

    玄鸟与巨人千年的争端,前六百年是玄鸟在巨人头顶筑巢,后五百年是巨人脚踏玄鸟。

    荆楚与中原的争端是玄鸟后裔与巨人后裔的千年之争。

    黎朝始祖少挈结束了虞朝末代君王虞纣的统治,少挈大发慈悲将虞朝太子发配到虎豹横行、毒瘴遍地、荆棘丛生的南荆立国就已经买下了争端的种子。

    这颗争端的种子在礼乐时代一直在扎根,霸主时代被中原国度三番五次践踏后终于萌芽,等到黑暗动荡时代更是疯狂汲取养分长成了参天大树。

    楚国从楚灵王到熊冉,历经七代,代代明君,无一不是在夹缝求生。

    六位祖先给熊冉留下了一分不大不小的家业,无论是楚王熊冉还是庙堂贵胄都无时无刻不想着问鼎中原。

    苗圣太懦弱,或者说格局太小,他单单把眼光放在荆楚这方棋楸上;木尔有远见卓识,他老早就想踏足天下这盘棋楸。

    所以郢都贵胄都十之七八都站在木尔身后,可惜他们太愚蠢,他们不懂得蛰伏。

    熊冉性子沉稳,这是别人的看法,木尔觉得熊冉是个急躁的人,他总是尽量不着痕迹地询问木尔是否可以行大事,木尔总是推辞。

    木尔在等,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尝试过,但失败了,洛邑学宫祭酒子丑身死后他尝试入主洛邑学宫,却被同是纵横家的邹固羞得满脸惭愧狼狈而逃。

    木尔不知晓邹固是从那里习得的纵横之术,木尔不知晓他和邹固都是师从朗轩习得纵横之术,可惜邹固学了十年,他才学了三年。

    木尔在等宋国不攻自破,只要宋骁倒下,宋国这盘棋楸再无人可以执子对弈;只要宋骁倒下,宋国这乘战车再无人可以从容驾驭。

    楚王熊冉询问木尔天下大势时,木尔从容回答。

    “吴越同室操戈,可以火上浇油,可以煽风点火。”

    于是熊冉煞费苦心火上浇油又煽风点火,吴越同室之争越演越烈。

    “宋骁不死,霸业不举。”

    于是熊冉屡次派遣木尔带着楚地物产前去宋国慰问,既有亲近之意,也有查探宋骁的意思。

    “与其与宋争锋,不如以退为进。”

    熊冉恍然大悟,于是将女公子芷兰拱手相让,娶了宋骁爱女女公子巧玉。

    这是木尔最满意的一子,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些不愉快。

    “梁州枳綦俱是小国,可以取盐水泉盐之利。”

    于是熊冉三番五次讨伐梁州。

    这是木尔落得最糟糕的一子。

    楚国在梁州折损了太多,不算是寻常将士,大将军夫错折损,四征四镇里面更是有数位,公孙一家公孙麟、公孙骥、公孙休,镇北大将景瑟,征西将军滕云。

    这等代价,是熊冉继位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怕除了宋楚,再无国家可以挥霍。

    木尔是聪明人,熊冉也是,所以聪明人之间交流很轻松。从庙堂权力失衡后熊冉便开始不加掩饰地插手庙堂之争,他是楚王,自然要保持庙堂的平衡。木尔是圣人,他知晓熊冉的底线,所以也不会轻易去触碰熊冉的底线。

    熊冉不是嗜赌之人,但他和木尔赌了不下十次。十赌九输,是故意为之,木尔看着眼里,所以也懂得适可而止,他还是错了。

    江望舒和夫错乌江赌战之后熊冉和木尔赌了第一次,关于宋国是否会再度入侵梁州。熊冉赌的是,木尔只好赌否,赌注不大,当然,不大只是对木尔而言,毕竟能食三城采邑的放眼天下也没多少。

    熊冉理所当然输了,木尔没敢兑换三城采邑,他已经有了三城,不敢再多要。

    木尔懂得适可而止,他已经得到了除了王位之外的一切,佳人美妾,采邑封地,权力地位……

    熊冉又拿江望舒会不会赴会凤凰城和木尔赌,熊冉赌的不会,木尔只好赌会。

    江望舒来了,单骑只身闯凤凰城。熊冉还是赌输了。

    熊冉再和木尔赌,赌的是扬名活泉关的痴儿江珏会不会蠢到来郢都,熊冉赌的不会,木尔只好赌会。

    那个痴儿还当真来了,熊冉又输了。

    熊冉乐此不疲还是要和木尔赌,郢都御马场赛马,他用一门亲事做赌注赌江珏那匹黑马会赢,木尔只好赌野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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