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凌寒列传-《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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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下。”凌寒提枪走回黎都,他不信桃花农,但信伏白。

    黎赫王前去祭拜前太保子匡,公子寒与公子枝跟随,凌寒自然也跟随。

    祭拜之后,中山王子汤邀请赫天子珏山围猎,凌寒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赫天子、中山王子匡、太师孟兰三人往西走,公子寒、公子枝、中山王之女鱼书与孟兰弟子石雁舟往东走。

    公子枝嘱咐道:“凌将军,劳烦你去保护我父王。”

    凌寒提枪而去,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位一向行事果断的男人第一次犹豫了,他可以预见桃花农将会现身。

    中山王子汤邀请赫天子纵马,赫天子的爱驹是千里雪,胡塞王流华进贡,以前叫明月照,赫天子更名为千里雪。

    凌寒觉得有些嘲讽,人尚且没有名字,畜生还有两个。

    千里雪是马中王者,很快甩开护卫一大截。赫天子就锁深宫憋坏了,他尽情地纵马塞上莽原,一步一步深入险境。

    赫天子平原走马,追上的只有凌寒一人。想必这一刻,这位就锁深宫的大黎天子心似平原走马吧。

    天边有大片黑云压了上来,凌寒猜测到桃花农会有所行动,但他忽略了塞上莽原。塞上莽原有宋、北境联盟和中山三方势力犬牙交错,凌寒与赫天子策马狂奔,还是被围住了。

    这群铁骑不是宋国骑兵,不是北境联盟骑兵,也不是中山骑兵,他们来自雍州,是天下第一的胡塞铁骑。

    胡塞是一个坚韧的民族,他们的历史比黎朝还久远,可以追溯到有黎氏的始祖弃和虞朝,他们扎根恶土,又和西羌、犬戎等异邦共处。

    “我身边这位是大黎天子。”凌寒持枪护卫赫天子,他想喝退这群胡塞铁骑,一切都是徒劳。

    “凌将军,别管孤,你快跑,好好辅佐我儿。”赫天子绝望了,胡塞与中原本就不和睦,他如何逃得出去?

    “天子安心驭马,有我在。”凌寒一枪拍打在千里雪屁股上,千里雪四蹄狂奔。

    千里雪终于冲杀出敌阵,奈何身后胡塞追兵实在太多,如何也甩不掉。凌寒跳下马,持枪傲立在赫天子与胡塞铁骑之间。

    一个人有多渺小?如果有一只苍鹰飞掠过凌寒头顶,它一定能看见一个小黑点。

    都说胡塞铁骑冲阵天下第一,凌寒不信。他只信闯阵天下第一的是枳国西境执圭巴闯,冲阵天下第一的是人间惊鸿客江望舒,第二是他凌寒。

    凌寒向雪独自开,枪出如龙战于野。

    横扫千军!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一个人,一杆枪,面对千军万马,还是冲阵天下第一的胡塞铁骑。

    赫天子没死,也快死了,他临死前追封凌寒为护国将军,孟兰派人去塞上莽原寻找凌寒尸体,可惜连衣角都没找到。

    万夫莫敌之勇是对一个武夫侠客最大的褒奖,达成这份成就的天下只有五人。

    萧国与中山之战,潜龙伏白横空出世达成万夫莫当的成就。

    传言胡塞恶善两次以一敌万,被冀州人称作不属于人间的怪物,被豫州人称作来自地狱的恶鬼。

    江城之战,人间惊鸿客江望舒连败滕云、苣臣、韩泽、龙蠡、缪斯,又以一敌万,达成万夫莫当的成就。

    綦地传言江珏在活泉关以数千人对抗楚军三万之众,硬是打退了楚军。

    第五个是凌寒,这位冷面将在塞上莽原以一己之力对抗胡塞千军万马。

    塞上莽原,潦水河畔,凌寒悠悠转醒。他听见有悠扬歌声飘到云朵上面去了,看见有牧羊姑娘怀抱小羊。

    “你醒了?”有男子放下一张巨弓,朝凌寒比了一个大拇指,赞叹道,“你是不是伏白?”

    凌寒有些疑惑,那男子又说道:“你肯定不是伏白,伏白没这么年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歌,云良之子,喜欢打猎。”

    那个牧羊姑娘瞪了云歌一眼,端着一碗粥递给凌寒,埋怨道:“哥哥,别人虚弱得很,你像只麻雀叽叽喳喳。”

    云歌耸耸肩,一边看着凌寒喝粥一边说道:“这是我妹子,云朵,我认你这个妹夫了。”

    云朵又瞪了云歌一眼,跺跺脚走出了毡房。凌寒腼腆说道:“云歌兄,你这样看着我吃不下去。”

    云歌提着巨弓嘱咐道:“你有伤,不要到处走动,我去打猎了。”

    云歌纵马踏歌远去,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打猎,驱狼驭虎或是弯弓射大雕都无法满足他,他的猎物是宋人,准确地说是宋军。

    云歌每日都要出去打猎,有时候败兴而归,凌寒知晓没有收获;有时候乘兴而归,凌寒知晓收获颇丰;有时候云歌也忧心忡忡,凌寒知晓要搬家了。

    不过凌寒还是由衷地感激云歌,云歌救了他的命,还捡回来了凌寒枪。

    凌寒疑惑的一点是云歌很少带猎物回来,他的收获全写在脸上。直到有一天云歌策马回来时背后跟着稀拉拉几个骑兵,凌寒看着这位草原之子弯弓搭箭松弦,他对这位草原之子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们都喊我塞上鹰,”云歌割下一只羊腿,又提着酒囊喊道,“喝一点?”

    凌寒很少喝酒,是江州军的一个异类。江州军部将哪个不喝酒?江侯喜欢饮酒,所以江州军也喜好饮酒,喝酒用大碗,最好是陶碗。

    凌寒伤好后喜欢骑着马在附近溜达,他想过不辞而别,每次都被云朵的歌声唤回来了。

    爱情在不经意间种下,比如飘扬到云朵上的歌声。

    “你又跑哪去了?”云朵幽怨地瞪了凌寒一眼。

    凌寒话本来就不多,脸皮更是薄,感情经历的匮乏让他不懂得掩饰情感,偶尔不经意一瞥很快别过头。云朵牵着马走在前面,凌寒牵着马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偶尔云朵问一句,凌寒答一句,更多的时候则是沉默。

    “我有喜欢的人。”云朵说道。

    凌寒没答话,谁的心间没有一个浅浅的影子呢?凌寒一路采摘花朵,编织了一个花环,就和少年时一样,少年小冷编织花环戴在小丫的头上。

    凌寒不辞而别,他无意中在小珏山见到了桃花农,又看到了天边有一群黑点。

    凌寒追逐了上去,那群小黑点是江珏一行人,他们也是去黎都。

    两个都将江侯江望舒视为父亲的人相遇,他们一起去了岐山剑阁,他们一起在徐州痛击鲁军,一起在陶关迎战滕云,一起在塞上莽原喝酒吃肉。

    塞上鹰云歌来到了黎都,也带来了云朵。大婚之日,凌寒融化在云朵的温柔里,他终于放下了心里那个浅浅的影子,她也是。

    他们的爱情很自然,就像果子熟透了会落地。

    落幕之战来临前,凌寒嘱托了云歌一件事,带云朵离开。云歌送他们到城门,最后带着云朵在夜色里离开。没人知晓云歌兄妹是如何离开的,或许云歌变成了一只鹰,云朵化成了一朵云。

    秦殇战死,这位在塞上莽原还是个无名小卒的年轻将领在落幕之战时已经成长为千夫长,他还年轻,未来可期,可惜没有未来了。

    “你是大将军,冲锋陷阵的事情我来。”凌寒按住了江珏,他策马上前。

    这位冷面将凌寒在想什么呢?

    或许他想起了他还是小冷,小冷走过盛开油菜花和桃花的田野,走过盛开鸡冠花和牵牛花的柴扉,走过盛开野菊花和红柿子的山岗,最后走在盛开雪花和梅花的路上。

    或许他想起了和江侯江望舒一起走遍四座城邑和数十僻里,他不胜酒力,喝了一碗后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嗲嗲。

    或许他想起了在塞上莽原,云朵牧羊而歌,他守护着这片宁静。

    或许他想起来和小江侯江珏并肩作战,小江侯,江珏当之为愧。

    “江州军部将凌寒参上,小江侯,末将去也。”凌寒回头一笑,他看见小江侯江珏的脸和江侯江望舒重叠,神色悲悯。

    “吾乃秦国大将陈樵。”

    “管你是谁。”凌寒持枪而去,秦国大将陈樵,死。

    “吾乃楚国大将沈伯良。”

    “第二个。”凌寒悲悯地抽枪,楚国大将沈伯良,死。

    “吾乃秦国大将子如。”

    “死。”凌寒傲立战场中央,向雪凌寒独自开。

    “吾乃楚国大将鲁祥。”

    “第四个,”凌寒枪指秦楚联军,嗤笑道,“一个一个杀太慢。”

    “放肆,秦国大将徐榜请战。”

    “秦国大将符文典请战。”

    “吾乃楚国大将淳于敏请战。”

    “吾乃楚国大将公孙骞请战。”

    四位大将出阵,江珏策马上前,凌寒喊道:“小江侯,你歇着,待末将杀个鬼哭神嚎。”

    凌寒提枪而去,留下四具尸体,他依旧傲立场中。

    “凌寒,你回巴国吧,武去疾还在。”三日前,江珏与凌寒酣醉一场,江珏说了些酒话。

    “我回巴国马革裹尸,你在黎都功成名就?”凌寒举着酒碗笑骂道,“不去,你回去,我留下。”

    无尽的沉默压在宋楚联军头上,八位大将,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中豪杰?

    凌寒依旧傲立战场中央。

    “海民前来领教。”宋楚联军里走出来一个庄稼汉。

    海民,浩渺东海缥缈神山武圣海民。

    凌寒枪出如龙战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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